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5章 25

關燈
第25章 25

25.

每每同學聚會, 阮霧和周淮安都會成為大家的談資。

拋去周淮安轟動一時的告白場面——比他們低好幾屆的學生都知曉這事,更有甚者紛紛效仿。但學校的老師總感慨,再也沒有比阮霧和周淮安更優秀的校園情侶了。

那時的阮霧是英語和語文雙科第一,周淮安是理綜第一。

他們二人一同出現在學校的光榮榜上, 照片緊挨著。

只可惜阮霧高考當天中暑加高燒, 成績遠沒有達到理想成績, 只超一本線六十分。而周淮安正常發揮, 超一本線一百分。

阮霧去了省外的知名高校,周淮安留在省內,也是現如今阮霧讀的南城大學。

即便是異地戀又如何, 他們班所有同學都看好阮霧和周淮安。

而周淮安也用實際行動證明,他確實是三好男友。

戀愛三年, 他買的高鐵票堆疊成小山;

他手機天氣欄裏的地址是阮霧所在城市的地址,天氣變幻,他比阮霧還清楚。要下雨時,他會叮囑阮霧帶傘,即便阮霧沒有帶傘也沒關系, 他會叫跑腿的給阮霧送傘;

他請阮霧班上所有同學吃飯,他說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, 麻煩大家幫我看著點兒她,別讓別的男生有可趁之機;

他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節假日, 給阮霧送花,送禮物;

阮霧也曾以為, 自己被周淮安好好地愛著、認真地愛著。

直到大三到大四那年,她確定保研後, 收拾行李買了去南城的高鐵票,打算給周淮安一個驚喜。

季司音:“我想這個驚喜一定變成了驚嚇。”

阮霧說:“嗯, 我看到他和一個女的手牽手。”

季司音嚇得快驚掉下巴:“……他出軌了?怎麽可能?怎麽會?他那麽愛你不是嗎?”

接連四個問句,季司音看著他倆一路走來,多幸福多甜蜜,難以置信耳朵聽到的內容。

阮霧知道,但凡換做任何一個認識她和周淮安的人,都會覺得這是假的。

就連她自己,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,也倍感荒唐。

他所有的朋友、同學,都知道阮霧的存在。他的微信頭像是和阮霧的情侶頭像,他的朋友圈封面是阮霧的照片,他所有的朋友圈都是阮霧。

沒有屏蔽任何人,連他的家人都知道並且認可她的存在。

她一度認為百年太短,不足以用來讓她和周淮安相愛。

那年的夏天格外熱,萬裏無雲的盛夏,陽光灼熱,蟬鳴聲沸騰。

阮霧在圖書館附近的梧桐樹下遮陽,她來得匆忙,忘了帶傘,她撥通電話的時候還在想,待會兒周淮安見了她,肯定又要心疼地問她,“這麽大太陽你怎麽不帶傘?萬一中暑了怎麽辦?每年夏天你都要中暑的。”

他從不怪她,只心疼她。

電話等待音漫長,阮霧百無聊賴地往四周望,而後,視線定住。

周圍的喧囂與熱浪,如同電影畫面般,一幀一幀地停住。

唯有她的眼睛還在動作,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二人。

周淮安牽著一個女生的手,從圖書館出來。

電話無人接聽,也沒有人註意到阮霧的存在。

他們往外走,阮霧在後面跟著。

他們撐著傘,隔絕了燥熱的太陽光。

阮霧拖著行李箱在太陽底下暴曬,眼裏裝著盈盈的霧氣,潮濕酸脹。她始終沒落下一顆淚來。

季司音問她:“你沒有過去質問他嗎?”

阮霧搖頭,說:“沒有。”

周淮安是學校的風雲人物,是校學生會會長。一路走來,不知有多少人和他打招呼,阮霧不想在大庭廣眾與他吵架。即便到此刻,她依然在維護周淮安的臉面。

“後來我回到酒店,冷靜下來後,想了很久。”阮霧淺淺地笑,“其實說分手也沒有那麽難,雙唇上下蠕動,牙齒碰撞——‘分手’就說出來了。”

“所以周淮安為了挽回你,在你面前跪下來了嗎?”

“……”阮霧噗嗤笑了出來,“什麽跪下來?你聽誰說的?”

“大家都這麽說啊。”

每次同學聚會,聊起周淮安和阮霧分手一事,眾口紛紜。

有人說,周淮安低聲下氣跪在阮霧面前苦苦挽留,阮霧還是毅然決然要分手。

也有人說,周淮安大老遠跑去阮霧所在的城市,在她宿舍樓下站了一宿,都發高燒了。

還有人說,周淮安出國留學後,也經常回來找阮霧。

最後這點,遭到季司音強烈反駁:“我家阮霧一放假就和我待在一塊兒,我是沒見到過周淮安的,我問過霧霧,她說她和周淮安分手之後再沒聯系過了。”

“所以他沒有跪在你面前啊。”季司音幹笑。

“沒有,他那麽驕傲的人,怎麽可能下跪。”

“如果他那天跪下來,你是不是會原諒他?”

“不會。”阮霧說,“不管他做什麽,我都不會原諒他。因為在我的心裏,已經不愛他了。”

“那麽多年的感情,說不愛就不愛了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有後悔嗎?和他在一起。”

沈默半晌,阮霧說:“沒有後悔,畢竟他曾經對我的好是真的,他對我的愛,也曾讓我很幸福過。”

十八歲的暗戀,在十九歲由他畫上了暗戀成真的幸福句號。

阮霧很感謝周淮安,圓了她少女時期的夢。但也僅此而已了。

據說忘記一個人,首先忘記的,不是他的五官他的聲音,而是他的缺點,他給你帶來的傷害。

阮霧回憶起自己的初戀,是如同春日陽光的明媚,風裏帶著花香,蓬勃鮮活。

她想到的,是被愛的自己,而非愛她的人。

季司音滿臉寫著心疼和難過,她撓撓頭:“我是真沒想到,你倆的分手理由竟然是這個,而且你好憋得住氣,直到現在才告訴我。我男朋友要是劈腿,我肯定發八百條朋友圈罵他!”說到最後,她咬牙切齒。

阮霧不甚在意地笑笑。

她在人生的每個重要時刻,好像都表現得尤為平靜。

沒有大吵大鬧,沒有質問他,到底為什麽出軌。既定事實,無法改變,唯有接受。

她只是會在腦海裏想,叮囑她明天要下雨記得帶傘的時候,他是不是撐著傘在替別的女生擋雨?

他所有的口頭叮囑,到別的女生身上,成了切身行動。

他的愛,讓被愛的她成了笑話。

阮霧擡眸,目光眺望遠方。她眼眸裏浮著淺淡的、頹敗的灰色。

季司音抿了抿唇,欲言又止。

她吃晚餐時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,阮霧以為:“想你的陳泊聞了嗎?你不會是害怕我和周淮安的事,在你倆身上上演吧?”

“才沒有。”季司音說。

她臉上表情寫著:我要說。

嘴巴又緊閉:我還是別說了。

像是在演皮影戲。

阮霧問她:“你到底怎麽了?”

季司音咬咬牙,憋了許久的話,還是說出來了:“周淮安回國了。”

阮霧語氣平靜:“哦,回國探親嗎?”

“不是,他好像家裏有事,延畢了。”季司音低頭,鞋頭蹭著地上的石子,踟躕著說,“他今天組了個局,邀請我過去。”

“你想去?”

“不想,而且他是想我過去嗎?”季司音很清楚,“不是,他是想讓我帶你過去。”

阮霧慢慢挑起唇線,淡笑著:“或許他只是想邀請你呢?”

季司音:“算了吧。”

她眼梢一挑,指著不遠處的按摩店,說:“我請你去按摩!它家的服務超好的,最主要的是,它家的按摩小哥,超——級——帥。”

阮霧被她拉著往按摩店走,逗她:“陳泊聞知道你按摩,是為了按摩小哥嗎?”

“哎呀——”季司音羞赧,“阮霧!”

一路嬉笑,一路歡聲笑語。

她們來到按摩館,說是按摩館,但它的頭銜格外高大上——私人按摩會所。

會所是會員制,季司音不知何時辦的會員,工作人員過來,熱情地接待她倆。夜裏會所的生意格外熱鬧,客人很多,阮霧觀察了下,發現這家會所做這麽大是有原因的。女客人安排男服務員,男客人安排女服務員。

就連按摩師也一樣。

按摩師按摩時也沒閑著,自來熟地和她們聊天。

聊到一半,他們身上的機器響了,聲音嘈雜,聽不清晰。阮霧和季司音二人正聊天聊得起勁,註意力放在彼此的身上。

直到一位按摩師求證:“包了所有vip包廂嗎?”

另一位按摩師說:“嗯,聽說是和牧實業的周總。”

“真是大手筆。”

“他們已經過來了嗎?”

“沒呢,在路上,這不在清vip包廂的場嗎?方便他們來了之後直接去包廂。”

阮霧和季司音對和牧實業一概不知,她們倆,一個是苦心求學的研究生,一個是游手好閑的大小姐,對公司企業沒有任何研究。

一個小時的腳部按摩結束,按摩師雙雙告退。

季司音計劃詳細,安排著下一攤:“都十點了,我們去吃燒烤吧?”

阮霧興致乏乏,沒掃她的興,說:“好。”

她們脫下會所提供的衣服,換上自己的衣服。

會所廊道百轉千回,她們在裏面繞了兩圈,還是問了工作人員,由工作人員帶她們走出來。

電梯都在樓下,需要等。

季司音渾身無力地靠著阮霧,“霧霧,你說陳泊聞這時候在幹什麽?”

阮霧:“你男朋友你問我?”

季司音:“好吧,那你男朋友這時候在幹什麽?”

阮霧:“……你問我男朋友是想怎樣?”

季司音笑,正準備開口時,面前的電梯發出“叮”響。

二人齊齊往電梯間望去,由一樓上來的電梯,裏面站滿了人。站在最中間的人,恰好是她倆兩個小時前的,話題主人公。

——周淮安。

兩年過去,阮霧沒有幻想過任何與周淮安重逢的場景,因為她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留戀。

季司音僵直了身子,幹笑兩聲:“好巧。”

暗色調的光線落在他臉上,使得他五官線條更飽滿立體,清潤的眉眼仿佛被春水洗滌。幹凈,溫柔。

周淮安往前跨步,走出了電梯,剛準備打招呼時,他正對面的電梯——阮霧身後的電梯也發出“叮”響。

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打開,如同舞臺劇的帷幕,帷幕向兩邊拉開,宣告故事開場。

阮霧聽到身後響起的一道聲音,過分熟悉,也過分散漫。

“綿綿?”是陳疆冊。

阮霧避開周淮安的視線,他氣質清淡,視線卻尤為濃烈,幾欲將她灼燒。

她眉頭皺了一瞬,是對待任何一位追求者般的反感。

以前曾聽過一句話,喜歡過的人,再見面還是會心動。

阮霧在當下,可以給出明確的回應:不會。再見面,她不會心動。哪怕沒有陳疆冊,她也不會對周淮安有任何的眷念。

她轉過身,往陳疆冊走時,陳疆冊也走出了電梯。

他微醺的眉眼款款望著阮霧,多情又暧昧,“給你發了幾條消息都沒回,原來忙著陪閨蜜。”

聞言,季司音炫耀似的說:“當然啦,在霧霧眼裏,閨蜜可比男友重要。”

陳疆冊安靜地,笑著盯著阮霧。

阮霧知道他無心玩這種閨蜜男友誰重要的幼稚游戲,她扯了扯他的袖子,問他:“你怎麽來這裏?還身上一股酒味兒?”

“朋友的接風宴,不能不給面子。”陳疆冊忽地朝阮霧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,和對方打招呼,“周二少,怎麽站在這兒,不進去?”

周淮安說:“遇到個熟人。”

由電梯裏出來的,都是接風宴轉場續攤過來的人。除了兩個人,季司音和阮霧。

陳疆冊笑:“熟人?”

他裝作全然不知的模樣,問阮霧:“認識?”

阮霧說:“老同學。”

季司音附和,咬字加重:“對,我們仨高中同班同學。”

周淮安眼神黯淡,卻配合著說:“嗯,前後桌。”

他和阮霧是前後桌,至於季司音,他倆中間不知隔了多少人。

周淮安示意身邊的人先去包廂,一個接風宴,請的都是他的發小們。他當初戀愛談得多高調,乃至南城的發小們都知曉也都認得阮霧,並且也和阮霧吃過幾次飯。

四周人覷送過來的眼神,阮霧想忽視都忽視不了。

像是在看戲。

看什麽戲呢?

一個女人游蕩在兩個男人之間嗎?

阮霧自己都覺得好笑。

待人都走後,阮霧松開陳疆冊的手,她拉住季司音,說:“既然你還有應酬,你就去忙吧,我和季司音約好了吃夜宵。”

陳疆冊擡擡下頜,輕笑了聲,笑意不達眼底:“不和老同學敘敘舊?”

阮霧眼裏的笑,也一點一點地淡了下去。

這場戲已經演到這份上,阮霧卻演不下去了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